她问:奶奶,你知道我妈在哪吗?
当时刘爱芹面上淡淡的,回答道:我上哪知道去。
一如既往的没有好声气,可宋婵阳却觉得她没有说实话。
宋婵阳决定辞职回老家是一个偶然。在仓库做会计虽然挣得少,但不算太累,老板和同事也好相处,在她工作的两年间,她能够自食其力,经济独立,虽然只能租一间小小的卧室,但好歹是完全属于她的空间。
她的耳边也终于不再充斥着关于钱的抱怨,她睡觉的时候也可以不用穿得严严实实。搬进出租屋的第一晚,她在公共浴室洗澡,快洗好时,隔壁室友敲门急用厕所,她只好匆匆擦了身,套上洗得透光的睡衣睡裤,可水珠将衣服湿哒哒得贴在皮肤上,很不自在。她走进卧室,将房门仔细锁上。
然后,她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干净。
那晚她第一次尝试着裸睡。皮肤贴在床单上时的柔软微凉,翻身时的轻盈自在,这些陌生感甚至让她有些恐慌,接着是愉悦,然后,她幸福地睡着了。
她在仓库工作的日子,能让她每晚都毫无负担地裸睡,这就是她当时能触到的、最大的满足感。
如果可以,她真想就这样生活一辈子。
直到有一天,她下班走在路上,感觉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,那种如影随形的目光钉在她身上时,那种无形的不舒服的被锁定,让她怎么都甩不掉。
唯一感到幸运的是,宋婵阳的生活规律,每天朝九晚五的上下班,光天化日之下,倒没有真遇到什么凶险的事。但一直被人惦记着也不是办法,有两次她都几乎要看清跟踪者的脸了,可那个人很狡猾,从未被正面撞破。
她只知道是个年轻男人,个头不算太高,瘦瘦的,灰扑扑的衣服在人群中很不起眼。如果不是她敏锐,还真不容易发现对方。
宋婵阳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,她的亲人几乎一辈子都守着老家的小城。她不喜欢老家,暮气沉沉又太多束缚,大学毕业后,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留在了这里,当时有爱嚼舌根的人背后说她“跑那么远,家里白养一场,真是个白眼狼”,可是姑姑很支持她,如果有人真心实意地想让她过得好,也只有姑姑了。
所以,即使现在被人不怀好意地跟踪,她也没有人可以商量这件事,若和姑姑说,她一定会担心,可鞭长莫及,只会徒增她的烦恼。可若要报警,她更是一点证据都没有。
仅靠她敏锐的直觉和一两次模糊的侧影吗?
行不通的。
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
还没从被跟踪中解脱出来,她又突然收到了一条由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,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:你奶奶知道你妈的下落。
十二年前,宋婵阳的妈妈离家走出,至今未归。
这么多年来,她的妈妈一点消息都没有,如果奶奶真的知道妈妈的下落,为什么不告诉她呢?发短信这人又为什么要遮遮掩掩,吞吞吐吐地不肯明说。宋婵阳一向是不喜欢犹豫和内耗的性格,她当即就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,可电话里只有冰冷的机器女声告诉她: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。
线索中断。
她犹豫着要不要回一趟老家,亲口问问奶奶这件事,紧接着,就接到了姑姑的电话。姑姑说:你要不回来一趟吧,你奶奶的情况不太好。
于是,宋婵阳就干脆辞了工作回了老家。既是为了照顾奶奶,也顺便打听两句她亲妈的下落。
姑姑在玩具厂上了几十年的班,工作强度很大,每天十几个小时连轴转,平时也不好请假。宋婵阳明白,这是实在没办法了,才会打给自己。姑姑对自己有恩,她回报点也不算什么,而且就算再不亲近,那也是她的亲奶奶,她尽点孝心,应该的。
原本她没有太把那条短信放在心上,她妈妈离家出走12年,她对妈妈的印象早就淡了,更没指望12年对家庭和孩子不闻不问的妈妈,能突然回心转意,把自己当成心肝肉。别人都说她妈妈是嫌弃她爸才离家的,这些流言虽然不会当着她的面说,可总能时不时听到一耳朵,日积月累下来,她也对妈妈生出些不解和怨怼。
不过,在宋婵阳沙漏般不断流逝的记忆里,她也还记得小时候,妈妈对自己很温柔。在那个大家都穷的年代,妈妈曾经花了半个月生活费,给自己买了一双红色小皮鞋,就是为了让自己在文艺汇演中漂漂亮亮、开开心心地跳舞。
为着那抹温柔,她也得跟奶奶打听妈妈的下落。
但当刘爱芹说出“我上哪知道去”时,宋婵阳似乎也没太大失望,本来就只是个恶作剧般的短信,她只是抱着那么一丝侥幸问了一嘴。更何况,奶奶一向不喜欢妈妈,妈妈的离家出走更是让整个家都蒙上了一层阴郁。刘爱芹那么爱面子的人,出门遇到有不长眼的人向她打听的时候,她总是难堪中带着愤怒,不知这个愤怒的源头究竟是“离家出走”还是别人不怀好意的探听。
这些宋婵阳都知道。但听到奶奶否定的回答时,说一点不失望,那是假话。她恨恨地翻出来那条看了无数遍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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