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虚沉烟醒过来时,轿车已经开到了谢家庭院的门口。
他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。这是来见昔日东州谢家的后人,马虎不得。虽说他家唯一的后人也已经死了……但总有人接手谢家的财产,他总能找到那个人,谈一谈谢家藏书的出让问题。
他转了转佛珠,信步走了进去。他首先见到的是一名穿着管家服饰的女性,伸手止住他:“不好意思,我是谢府管家苏宛。您是哪位?”
“我姓虚,有要事见你们谢家如今管事当家的人。麻烦你通传一声。”虚沉烟微笑着说。非必需的情况下,他不想暴露自己青崖会会长的身份。毕竟一百年前,正是谢家组织九陵学会签下了那纸契约,东州从此不再和青崖会有任何合作关系。
“这……赵小姐现在在地下室,她……”话音未落,虚沉烟便说:“带我去见她。”
“抱歉。谢先生生前吩咐过,只有赵小姐和负责下葬的人可以进地下室。”苏宛一板一眼地说道。
“谢君远还没下葬?”虚沉烟看了她一眼,“他应该已经过世好几天了罢。你说的这位赵小姐,又是谁?”
“赵小姐?是谢先生的朋友。她具体是做什么的,我也不清楚。”苏宛说,“不过她前天吩咐我今日下葬,到现在她却还没出来,可真奇怪……”
“前天?”虚沉烟问,“她是鬼媒?即使是……也不会这个时辰还留在里面。”他沉下脸,对苏宛说,“如果你不想她出事,就带我下去。我……受青崖会之命,有要事与她相商。”
苏宛的手紧紧攥着制服的一角,估计是在考虑赵飞星的安危,又想起青崖会确是对鬼媒之事更为熟悉,许久才说:“可以,不过要我和你一起下去。等赵小姐出来,你也不能留下。”
虚沉烟点头说好。
而当虚沉烟穿过这座庞大的图书室时,他知道今天来对了。但当他推开门,看见那伏在冰棺上的少女,又看见她脚边歪倒的那只留着明显灼烧痕迹的碗时,他一时也有些发怔。叁命五婚之法啊……真是久违了。那还是青崖会创立之初,一千年前的事……
虚沉烟心里有些复杂,也想不到今日此行中会出现这种吊销执照的理由。接下来就是上报九狱,这是最令他烦扰的事情……现今的鬼媒一途,正是受“西狩”的管辖——他不想见到那张令他徒忆往事的脸。
忽然,他看见那女子肢体颤动了一下,那双乌黑的眼睛随之睁开,却在看见他时,明显地收缩了一下。
女子一面从冰棺上下来,一面带着警惕的眼神看着他。这眼神他有些熟悉,但是记不清了。他平静地问:“你是鬼媒?不认识我?”
女子脸上忽地露出笑来:“怎么不认识,虚沉烟会长竟然也会大驾光临,真是难得。”
“认识就好。”他也笑了一下,柔和中带着讥诮,“也真是巧了。若我今日不至此处,还不会知道叁命五婚之法,竟然又重现阳世了。”
虚沉烟慢慢摩挲着掌中佛珠,说道:“说吧。你叫什么名字?先和我去青崖会一趟。谢家的事,我们容后再议……”
“什么叁命五婚?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女子看着他,竟然是分毫不惧,脸色也平静,“虚会长又是怎么闯进这儿的?苏宛。”她的目光冷冷掷过去,“谢君远不是说不允许外人进来……”
“是……但您现在,才是谢家的主人。一切应该以您的安危为先,方才虚先生说,您在这里待了两日,怕是有什么危险……”
“危险?我很安全。”这位赵小姐走到他面前,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这些事情,等我们出去,再一件一件地说清楚。”她低下头,刚要拿起那只跌在地上的碗,手却被眼前貌似柔弱的男人用力地攥住拉起,扯得她生疼,“你做什么!”
虚沉烟没有看她,只是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她指上的那颗玉戒指。
他绝对不会看错,也绝对不会记岔。这上头纹着一朵血莲花,这戒指的主人只会是那一个人——那个已经流干了一身曼珠血,葬身在神宫大殿前的人……
“你——”虚沉烟难得地撕掉貌似温文的面具,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睛:醒主的戒指,就这样戴在眼前这个违背醒主所设戒律之人的手上?“你手上这戒指……是哪里来的!谁给你的……说!”
“放开!”女子还在挣扎,“和你有什么关系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不知道是不是两人争抢角力的劲儿都太大,拉扯到了虚沉烟的袖子,那柄血玉簪子应声掉落,在赵飞星裸露的小腿上划出一道鲜明的血痕。但神奇的是,那血玉簪子竟然没有碎裂,反倒静静躺在地上,焕发出连虚沉烟都少见的灼然光彩……
“你,你,你……”虚沉烟一个箭步冲过去,这时又留意到她因剧烈运动而自领口滑出的血玉挂坠,抚着心口喘息起来,“是裴素章……对么?给你这戒指的,给你这血玉的,都是他,对不对!”
“是又怎么样。”赵飞星从地上站起来,捡起那簪子递给他,“我再说一遍:出去说,不要打扰谢君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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