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家老宅的餐厅,高大得有些空旷。
晨光费力地从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间挤进来,几缕微尘在光柱里无声地翻腾。
巨大的长餐桌上,只有两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儿,两副碗筷,裴文面前依旧堆满了各种菜式,说来只是一顿早饭,未免让姜余觉得太夸张了些。
尽管姜余不是第一次来,她却依旧被这种氛围压抑着。
她知道裴文已知的结局,从最近搬进来,看到这房子的那一刻起,就觉得这里鬼气森森的,令人身心不安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,混合着药味的食物气息,日复一日,阴魂不散。
裴肆一早就走了,他如今在裴氏集团的位置坐得倒是安稳,可却因为一些原因,忙得脚不沾地。
姜余呆在这裴家偌大的宅邸,白日的时光,大多数时候都能看到裴文的身影。
偶尔裴肆回来的早,三个人还能凑一桌,只是裴肆那种几近变态的占有欲,总是毫不遮掩的暴露在他大哥的面前。
裴文总是一笑而过,全当没看见。
他不怕尴尬,或者说,他的病弱让他对许多事都显出超乎寻常的淡漠,可有时候,姜余也会觉得这人自言自语的本事很强。
而姜余,更不是会因安静而局促的人。
譬如现在,裴文坐在主位,姜余也敢明目张胆的观察着,他脸色在暗沉的光线下透着的那层不健康的青白。
裴文也淡定,慢条斯理地拿起青瓷汤勺,探进面前那盅颜色深褐的药膳里。
汤盅里炖煮的是某种不知名的根茎和肉类,散发的气味辛涩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腻。他舀起一勺,汤汁浓稠,缓缓滴落回盅里。
“算算日子。”
他忽然开口,声音不高,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。
“我按照音夕这方子吃了快三年了。阎王爷的簿子上,我的名字该是描得又红又亮,只等勾了吧?”
裴文唇边噙着那抹笑,将汤勺送入口中。
姜余木木的点头,目光落在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和过分清晰的骨节上。
脑海里回味着裴文悲观的话。
什么叫做沉音夕的方子他吃了三年?
裴文:“我也是好久没见着音夕了,出了国学习,连电话都不回一个了。”
“嗯?”
姜余很困惑,抬眼对上裴文自然的神情。
她琢磨着,可能沉音夕平时肯定很少联系裴家这几兄弟,感情疏远,她好像也没什么朋友,怪不得……
出了那档子事儿,好像就她和裴肆最先知道。
见裴文的立场古怪,姜余捏着汤匙的手骤然松开,哐当一声脆响,银匙重重砸在细瓷碗底,刺耳的声音在空寂的餐厅里荡开。
“裴大少爷。”她抬眼,直直刺向他那双深眸子,声音里满含震惊,“你不知道她怎么了?”
裴文握着汤勺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“她怎么了?”
“意识障碍,出了些精神问题,人在疗养医院呢。”
姜余踌躇的说到,小心的窥伺着裴文的脸色。
她瞧他,脸色古怪,先是错愕,而后悲痛有一瞬,霎时间,又很快掩盖住了那一份情绪。
他放下勺子,也没看姜余,只是垂着眼,盯着那盅深褐色的汤。
一阵压抑的咳嗽突然从他胸腔深处爆发出来,撕扯着,像是要把肺腑都掏空。
他侧过身,用手帕死死捂住嘴,肩膀剧烈地耸动,那咳嗽声沉闷而痛苦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。
姜余看到他痛苦的模样,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裴文最近老爱跟她这个不熟的人絮絮叨叨,她总感觉像是一个知道自己要死了的人,发出最后一点对生命的眷恋。
直觉告诉他,他其实不是那么想死,甚至有时候,他会去痛恨自己为什么天生就带有疾病。
可他表现出来的又是另一副模样,这个人很悲观,他好像知道他自己必死无疑。
话末总会添上几句丧气话。
姜余就那么沉思的望着他,好半晌,咳嗽才渐渐平息。
裴文放下手帕,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病态的潮红,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。
他没再看那汤,也没再碰任何食物,只是气息不稳地,从外套里拿出了一把单独的钥匙。
“我还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……”
姜余点头:“我当初也没想到。”
“你去看过她了?”
他声音嘶哑,带着咳嗽后的余喘,每一个字都吐得有些艰难,眼神却异常清明。
姜余继续点头,脸上好像写满了遗憾,她很想裴文继续说下,毕竟他的态度,对于姜余来说也很重要。
“姜小姐,你对我们家老三来说,真的很特别。”
这话插入的突然,姜余撑着脸蛋,眉梢轻佻,懒散的摇摇头:“不敢当呢,你们家沉音夕不才是最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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